萤火虫款款地飞动在路边草丛的上空,散射出豆粒般大小的光点,白莹莹的,透着淡淡的绿晕。一点,两点,三点,密集处,竟氤氲出一块小小的朦朦的白昼。
静夜因了这小生灵的点缀而静中见动了,平添了生机的诱惑,夜色因了这荧光的闪烁而愈显浓重了。没有月亮,只有几颗星星稀疏地定格在天幕的高处。世间的萤火逗乐了天界的星星,星星眨巴着笑眼,遥遥地鸟瞰人间。天上,地下,灵光慧目,愫情幽幽,好一个道不尽的天趣!
这是我在西子湖畔五月的夜色中看到的景象。
“囊萤映雪”的故事,我儿时就已经熟知,可是,惭愧得很,几十年过去了,却没有一次目睹过萤火虫的芳容。我的心目中,那发光的小生灵,兴许就不生长在凡世,是上帝身边的宠物呢!
初夏,远离关中,置身于美丽的西湖之滨。晚饭后,结伴小雨沿湖边散步。
“啊——萤火虫!”小雨惊喜地叫道。
我即刻为眼前的荧荧亮物撩逗得童心复萌,禁不住手舞足蹈了。
激动中,忽然萌生异念,何不捕捉几只,带回西安,好让我的儿子也开开眼界?
我伸出两只微凹的手掌,对着亮点,缓缓合拢,一只萤火虫便温顺地静栖于我的掌中。透过指缝,它的荧光还一闪一闪地向外辐射呢?
捕捉了三只之后,我们便中止了自己的行动。
“这萤虫吃什么呢?”
“大概食甘露吧!”
“甘露在哪里?”
“甘露在草叶。”
“快采撷!”
……
回到房间,找来玻璃小瓶,清洗、擦拭再三,然后,将带露的草叶置于瓶底,我们自认为小生灵建造了舒适的安乐窝。
在明亮的灯光下,我这才看清了萤火虫的真容。
这昆虫,呈黄褐色,通体如一只扁形椭圆的小豆粒。有革质鞘翅,栖息时收拢于背部。那荧光是从腹部末端的发光器散射出来的。是夜,我珍爱地将小瓶放在枕边。
我知道这是昆虫昼伏夜出,白天便没有打扰它。夜晚又到来了,该是萤火虫活跃的时间了。可是,静察瓶中的小生灵的情状,我不觉沮丧起来了,那萤火虫躺在萎蔫了的草叶的缝隙,一动不动。我找来了小树枝,伸进去探探。萤火虫一任翻动,仰在了草叶上。它腹部的荧光已经稀微得快要消失了。
我的可爱的小精灵,你这是怎么啦?委屈了呢?生病了呢?
“它在抗议,囚在瓶子里,能舒服吗?”小雨代言人似地说道。
“不,我得去问问苗圃里的师傅!”
师傅接过小瓶,只看了一眼,面带愠色,问道:“你知道萤火虫发光的原理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茫然地摇摇头。
“这就难怪啦。”师傅解说道:“萤火虫腹尾的发光素是通过氧化过程发光的。而氧化过程又是通过萤火虫的呼吸进行的,瓶子里空间狭小,抑制了萤火虫呼吸,限制了萤火虫的自由……”
说到这里,师傅的语调近乎于衰婉了:“还不赶快放了,不然,它们会死去的!”
带着沉重的忏悔的心理,我们急急地向路边的草丛走去,打开瓶盖,轻轻的,轻轻的,将三只萤火虫,倒回到带露的草叶上……
我们如释重负,抬起头来,又看见点点荧光,闪烁地草丛的上空,天上的星星向它们眨着笑眼。
西湖的夜色哟,这般的迷人!
深秋季节,掬着一颗虔诚的心,拜谒道教圣地楼观台。
“关中山河百二,以终南为最盛;终南千峰耸峙,以楼观为最有名。”这是书本上的赞美文字。可是,对我感受最深的,却是楼观台的竹。
自说经台南行,扑面而来的,是一片茂密的竹林。万杆夹道,蔚成绿海。我直觉得一阵微醺,醉进了绿的怀抱。对竹,我是喜爱已久的。爱它的气节,爱它的风骨,爱它的神韵。然而此刻,这些又似乎一概为我排除在外,摄着我的灵魂的,只剩下它那滴出翠来的绿了。修直、挺拔的竹身,一行行,一排排,碧绿碧绿的,仿佛大自然的造物主给一节节的竹筒里灌满了绿色的颜料。我凝眸细察,那绿的竹身的表皮,还施着一层薄薄粉脂呢!细长的竹叶,疏疏密密,影影绰绰,连成一片,皱出万叠绿折。从这绿的竹身、绿的竹叶中,析出来的,是现代化大都市里无法找到的恬静和温馨。轻尖不飞,纤罗不动!
这绿色的竹林呵,你蕴含着生机,蕴含着节奏,蕴含着旋律,蕴含着不屈的信念!
竹的家族中,同样有众多的兄弟姐妹。这楼观台的竹,该叫它什么名字呢?
“锁龙竹!”
同行的小梁以幽默的语调,讲述起这竹林、竹名的来历了。
相传在古远的年代里,楼观台的山腰上潜伏着一条苍龙。每当夏秋季节,苍龙肆虐为患,倾泻洪水,损毁良田,涂炭生灵。如果你站在终南山的峰顶俯看周至县,那县城的形状,可真有点像一条浮在水上的木船呢!年复一年的水患,并没有使山下的劳动人民屈服,相反,斗争中,他们找到了降服苍龙的长缨。春天到来时,大家踊上山坡,一齐动手,广植青竹。青竹长大成林,以其绿色的躯体,锁住龙头,治服了水患。
“锁龙竹”,这涂染着神话色彩的竹和名,象征的不正是劳动人民征服自然的智慧和力量吗?